清明节刚刚过去,而对于生死的思考却是人类永恒的主题。尤其在中国,“死亡”是人们所避讳的话题,却又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最后一程。究竟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“谢幕”?
父亲离世后,陈作兵以儿子和医生的双重身份,记录了父亲最后的救治过程。
父亲对生死有自己的理解。他常说:人就好像溪流一样的,一开始一滴滴水,然后是小溪,然后波澜壮阔,最后流到大海里面去时,无声无息。或者流到泥土里面,就渗进去了。生命是这样。
父亲回到了老家,度过了生命最后的几个月时光。他每天锄地种菜、四处散步,和左邻右舍聊天,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,给远方的朋友打电话告别。每到周末,陈作兵必定带妻女回去探望,直到父亲安然离世。
陈作兵把这段故事写在了网络日记里,引来了许多谩骂和质疑,也有晚期癌症患者问他:“我是不是应该放弃治疗?”
陈作兵说:治和不治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选择。治,可能多一分钟心跳,多一天活着。不治,病人可能走得更安详、更有尊严。只要是充分了解病情,凭自己良心、凭自己思想做出的选择,我觉得都是正确的。
以上来源:《新闻周刊》20120526
《陈作兵——另一种选择》
“死亡”这词,一直被中国人所避讳,因为它隐藏着不安、不吉利。而死亡,又恰恰是每一个人在婆娑世界的必达终点,只是到达的时间有先有后。多少人曾私下问过自己,生命的最后一程,究竟愿意选择什么样的方式“谢幕”?
《让临终者“善终”》
作者/肖思思
医学救治的终点是死亡,心理学研究的也是活着的人。因此,面对死亡,我们知之甚少。
这并非是个案。矛盾交织的心理,人困马乏的经历,在很多临终者和临终者家属身上不断上演。
害怕离开,是临终者普遍的心理。很多患者得知消息后,第一时间会怀疑是否真正进入了临终期。临终患者的心理反应通常包括否认期、愤怒期、协议期、忧郁期、接受期。都不愿意死、希望抓住一切救命稻草。
“什么时候应该努力医治?什么时候应该放弃治疗?”身患绝症是否治疗,的确是一个交集着情感、伦理、家庭负担等多重因素的社会问题。根据《中国医学伦理学》数据,一个人一生的医疗保健费用有1/4-1/3用在临终前1至2周的无效治疗上。
中国人忌讳死亡的观念源远流长。“死”,一直被避讳,这个字被幻化为“过世”“长眠”“作古”“圆寂”“归西”等一系列丰富词汇。然而医学并解决不了死亡问题,因为死亡是临床工作的终点;现代心理学也解决不了,因为心理学研究的是活着的各种现象。
死亡教育也一直缺乏。“死亡到底是什么?”“有死亡的人生意味着什么?”“人都会死,面对死亡的威胁,我们对自己及他人有什么样的责任?”“假如只剩下几天可以活,我们如何面对死亡?”“假如亲人面临死亡,我们如何帮助他们去克服死亡的恐惧?”……关心这些问题的人,寥寥无几。
其实,最后的时刻,他并不愿身边只有医生、护士和冷冰冰的治疗器械,甚至想看一眼亲人而不得。
让小郭想不到的是,父亲越到临终期,越少大医院收治他。2月份,他在一家区医院找到一个呼吸内科床位,父亲住了10多天,医院说医保定额到了,需要出院。“回家3天,父亲粒米未进,躺在床上动不了,手越来越凉却总是微微抽动,一天夜里走了。”
失亲一月,小郭至今在想,如果能在医院里,父亲应该能挨久一点,“起码不用担心他是饿着走的。”
医学并非万能,而应是“偶尔去治愈,常常去缓解,总是去安慰”的过程。尤其在最后,让人无憾、无惧、无痛地走。
临终关怀的前提,恰恰是接受医学不是万能的。美国医生有一个座右铭,“偶尔去治愈,常常去缓解,总是去安慰。”医疗的问题更多的是去安慰,真正能治好的疾病并不是那么多。有些人追求长命百寿,而导致“长寿而不健康”,不考虑生活质量。我们需要有正确的就医观以及对医生的合理期待。
我对采访到两个案例印象深刻:一位老人在医院自觉生命临终,想要回家,因子女很“孝顺”,老人被困在医院ICU插管进行有创“抢救”到最后。
而另外一个老人确诊膀胱癌,所有治疗方案无效之后,决定不再进行治愈性治疗,而是采取临终护理等姑息治疗。在弥留之际,他最疼爱的女儿握着他的手,轻声呢喃:“爸爸,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这里陪你,你交代的所有事情我们都记住了,爸爸,很好,你会到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”。老人无所牵怪,很安详地走了。
死亡,是一种怎样的体验?最后时刻里的他,究竟需要些什么?
善终关怀,你首先要知道临终者的感受:
他不是冷——在最后濒临死亡时,病人常处于脱水状态,周围循环的血液量锐减,所以病人的皮肤又湿又冷,摸上去凉凉的。不要以为病人是因为冷需要加盖被褥以保温。相反,即使只给他们的手脚加盖一点点重量的被褥,绝大多数临终病人都会觉得太重,觉得无法忍受。
他不饥饿——濒死的人常常不会感到饥饿。相反,脱水的缺乏营养的状态造成血液内的酮体积聚,从而产生一种止痛药的效应,使病人有一种异常欢欣感。这时即使给病人灌输一点点葡萄糖,都会抵消这种异常的欣快感。
他仍在思考——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不少病人与别人的交流减少了,不要以为这是拒绝亲人的关爱,这是濒死的人的一种需要:离开外在世界,与心灵对话。
他可以听见——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觉,所以,不想让病人听到的话即便在最后也不该随便说出口。
医治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抢救到最后一秒,有时候敬畏和顺从生命也是一种医治。我们应当学会,如何让患者开朗而有尊严地度过剩余的时光:
如何对患者传递坏消息——对于身患绝症的患者,除了帮助排解他内心的苦楚,了解他内心的愿望外,同时应该鼓励患者有战胜病魔的雄心,虽然康复的机会很小,但是也要让患者开朗而有尊严地度过剩余的时光,因此安慰的语言既要切合实际,还应尽可能表示乐观。
帮他豁达地接受现状——人在临终前,心理上的痛苦要远大于生理上的痛苦,因为他要承受的,是一步步接近死亡的现实。对临终患者专业的心理干预就是豁达治疗。豁达治疗可以浓缩成三句话“我一定行”“没什么大不了的”“真舒服”,鼓励和安抚患者,让他不害怕死亡,能平静面对死亡。
临终关怀不同于安乐死,它既不促进也不延迟死亡,而是给临终者支配余生的自由。
临终关怀理念,主张对患者进行缓和医疗。来自西方的缓和医疗理念,重视临终者支配剩余生命的自由。
缓和医疗译自英文“Palliative care”。1967年,英国的桑德丝博士于伦敦成立圣克里斯托弗护理院,希望结合中世纪收容所照顾病人的人文关怀与现代医学成就,来减轻临终病人与家属所遭遇的痛苦。而随着病人需要不断增长,很快发展成由专科医师、护士以及社工、治疗师、志愿者等所组成的专业团队,共同为病人提供身体、心理、社会的全方位照顾模式。
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以三个原则规范缓和医疗:首先,承认死亡是一种正常过程;第二,既不加速也不延缓死亡;第三,提供解除临终痛苦和任何不适的办法。如今,一些发达国家有专门的缓和医疗机构或病房,当患者所罹患的疾病已经无法治愈时,缓和医疗的人性化照顾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基本人权。
目前,在中国仅有北京等城市少数几家医院成立了正式的缓和病房。更多的缓和医疗临床实践在兴起。
本文来源:新华社
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,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 ——泰戈尔